父亲离开我有30多余年,但他严格教育我的故事却让我难以忘怀……
(一)
父亲把我的上学当成了家中头号大事。
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吃了上顿没下顿。即使这,父亲仍然坚持让我上学。一次,我突然患了水豆痧,满身红晕,满身子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成天就像吃了迷药一样,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爸爸见我不能上学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是请游医,又是求神灵,但都不太见效。突然间,李仙娥家访,讲了一个刮痧的偏方。父亲立马就找来一枚铜钱,让妈妈到灶房倒了些小油,然后用铜钱蘸小油,与妈妈替换着在我的身上和胳膊上刮来刮去,反复刮了几天、几十次,我的病才渐渐好转,那些天,父亲什么都不干,专门待在家里伺候我。
又一次,天下大雨,巷里水深,我无法去学校。爸爸立马脱掉鞋袜,软起裤腿,戴上草帽,把我背着送到学校。第二次下雨,爸爸不在家,妈妈让我穿着棉鞋踩雨、提着单鞋上学。爸爸知道后,立马在家里找了两块比较大的、四块比较小的木板给我钉了一对“脚踏”,就是那种上面一块同鞋底一样大,其它两块竖着钉在这块木板的下面,一前一后,然后再在上边木板上打好两个小孔,串上麻绳,下雨后再把麻绳绑在脚腕上踩水的“雨具”。后来,供销社里来了雨鞋,爸爸就借钱给我买了一双,爷爷说:“囤孩(我的奶名),可知道这双雨鞋的分量?”我说:“知道,知道,这不是望子成龙吗?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家人的企望!”
(二)
父亲耐心教我学算盘。
父亲是个农民,却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手好字,邻里尊称他为“王先生”。大概就是因为他的一技之长吧,我在小学阶段,他特别强调我学打算盘。但不知咋的,我就是不爱这个,甚至还顶撞他:“我将来就不靠这个吃饭!”父亲听了十分生气,先是大发脾气,后用好话劝我,一来二去,我也只好跟着他学打算盘。每天晚上,他都把我拧得很紧,很紧,不学完他定的课程我是 不能睡觉的。“强将手下无弱兵”,他终于把我培养成了“行家里手”。1954年我暑假回村,被吸收到了省里派来的经济调查组,负责计算和填写半个村的数字和表格。每当我在各家各户用算盘现场计算、填表时,大爷、大伯们见我那利索劲,无不夸奖说:“行,象他爸!”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禁感激起父亲来。
(三)
父亲爱我,但越爱就要求越严。
一次,妈让我到村西地里给看瓜的爷爷送饭。回来时,我见引弟棉花地里有不少日本南瓜,便顺手摘了一个。爸一见,就当即追问:“从那里摘的?”
我骗他:“是从咱家地里摘的”。
“胡说”爸火了,“咱家地里根本没种这号南瓜!”
妈连忙跑过来,边护边说:“不就是一个小南瓜吗?以后不摘就是了。”
“什么小南瓜?”爸爸越发认真起来,“小时不补,大了吃苦!你这样性惯他,不是爱他,而是害他……”
我知道爸的为人,只得坦白了事情的经过。父亲这才静下心来,给我讲了不少道理。我满以为烟消云散了,谁知就在我将要离开时,他竞“命令”我:“去,把南瓜给人家送去!”
天啊!我的脑袋一下子炸了,因为去南巷要经过两条巷,正是下晌时,满巷都是人。“这可咋办呢?”妈妈一听也急了,忙和爸爸吵:“孩子知错就行了,怎么还要送回去?娃以后还在巷道走不走?”爸爸这次没发火,但更为严肃地说:“正是为了他能堂堂正正做人,才要他把这件事铭记在心。”
这件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对我一生人品产生了深刻影响,它使我逐渐形成了“干干净净做人,明明白白办事”的品格。在党的培养下,我先后担任了公社党委书记、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政协秘书长等职,我都是力争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四)
我担任公社书记后,父亲对我的要求更严格。
为了监督我好好为农民服务,他竟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来回走跑了180里路,到王范、下马、刘村庄等村“微服私访”我。
1971年10月,县核心小组派我到王范公社担任党委书记。那时我才31岁,是全地区最年轻的公社书记,地区还让我代表这个层面参加了省党代会。
可是孩子再有出息,在爸爸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除了每次回家反复叮咛外,还到王范各村微服私访我呢!
1973年秋的一天,我刚从地里劳动回来,王范六队一位社员风风火火跑来向我报告:“我队来了个老头子,到处打听你在这里的表现,不知要干什么?”
正说着,又从下马和刘村庄跑来两个队长,同样也是说这事。
我正纳闷着,父亲突然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那三人不约而同指着我爸说:“就是他,就是他!”
我忙说:“这是我爸。”
大家这才惊讶地互相看着。
爸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后,忙解释说:“我怕他不好好为咱农民办事,才悄悄打听他在这里的表现哩!”
我明白,这是爸爸在微服私访呢!
大家听了,也不禁肃然起敬。
“严是爱,宽是害”。父亲的严,不仅成就了我的学业、事业,更重要的是教我学会了做人,做一个正直的人,有道德有知识的人,为国家出力为人民办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