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右)如今只能这样弓腰走路，坐在一边的是被救的李慧琳。

　　一年前，为救两个孩子，16岁的河南花季少女盼盼在新疆库尔勒市被铁门砸伤腰椎。

　　因无钱治疗，手术后仅在医院住了十几天的盼盼无奈出院。

　　一年之后，盼盼的伤病未能痊愈，至今依然尿失禁，只能像老太太一样弓腰走路。

　　面对困在家中无法上学的女儿，在库尔勒打工、拿不出钱给女儿继续看病的父亲一筹莫展。

　　被砸伤时，盼盼上初一，她说：“要不是因为救人出这事，今年9月，我就该上初三了。”

　　而如今，她只能在家中抱着课本，幻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出事前的时光。

　　□记者温中豪文图

　　核心提示

　　A 为救俩孩子，她的腰椎被砸伤

　　盼盼家住在库尔勒市东站市场附近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出租房内，除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旧冰箱，房间里看不到其他像样的家具。

　　简陋的房间被隔出两个空间，没有窗户的昏暗里间，只能放下一张宽约1米的小床，这是盼盼睡觉的地方。

　　父亲祖德才的床放在外间。“这床也能当沙发坐，家里地方实在太小。”望着直不起腰的女儿，祖德才摇了摇头说，“这哪像个家啊。”

　　8月14日上午，得知记者来采访，被救女孩的父亲李钢特意带着11岁的女儿李慧琳，来到祖盼盼家，“如果不是盼盼推了我孩子一把，很可能砸伤的是慧琳”。望着盼盼，李钢满眼心疼。

　　盼盼显然已经习惯了邻居这些怜悯的目光，她低着头，弓着腰，坐在椅子上，轻声细语地回答别人的问话，不主动多说一句。

　　一年多来，因伤痛和尿失禁无法上学的盼盼生活中已经没了“双休日”的概念，可盼盼依然记得那是个星期天，2011年4月10日上午。“我和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妈妈进了菜市场，我看见李慧琳和小古丽在菜市场铁门前玩，就过去和她们一起玩。”盼盼说。

　　玩了一会儿，盼盼看见铁门向她们三个歪了过来。这时，李慧琳和两岁多的维吾尔族女孩小古丽还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她们。“我赶紧推了李慧琳一把，让她快跑，然后，一把将小古丽拽到我前面，想带着她一起跑。这时，铁门倒了，一下子砸住了我的背。”祖盼盼说，“由于我替小古丽和李慧琳挡住了铁大门，小古丽没受伤，李慧琳也没啥事。”

　　李钢说：“出事的地方就在我家门口，我当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就赶紧跑出来看。我看见铁门砸住我女儿李慧琳的小腿。而整个铁门全都砸在了盼盼身上，小古丽在盼盼左手附近不远处坐着，没受伤。”

　　“我当时有点吓傻了，也忘记喊人了，我想把铁门抬起来。当我发现铁门抬不动时，就赶紧喊附近粮油部的人，大家过来帮忙抬起铁门。这时，盼盼她爸也过来了，我们一起把盼盼送到了医院。我家孩子没啥事，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李钢说，“事后，女儿告诉我，是盼盼推了她一把，她才先跑了出来。女儿还说，要是姐姐不救她和小古丽，姐姐肯定能跑出来。”

　　对此，李钢非常感激：“当我碰到小古丽的爸爸时，我还给他说了盼盼救人这事，他在出事后第二天，带着小古丽去医院看望盼盼。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B 救人义举感动新疆

　　盼盼救人的事儿感动了不少当地市民，2011年4月11日上午，库尔勒火车东站菜市场扎伊尔烤肉店老板娘，拨通了库尔勒晚报的新闻热线。

　　库尔勒晚报这篇名为《汉族女孩为救小古丽被砸伤》的文章报道说，小古丽的爸爸吐尔洪接受采访时说：“我们特别感谢这个汉族姑娘，要不是她，我们的小古丽肯定出事了。”

　　11日上午，库尔勒晚报的记者还与吐尔洪、小古丽一起，到医院看望了祖盼盼。

　　巴音郭楞州州长获悉此事后做出批示，要求相关部门尽最大努力，给予关心和帮助。2011年7月6日，巴音郭楞州民政局局长和库尔勒市民政局局长等相关人员，来到祖盼盼家，给一家人送去了5000元救助金。《巴音郭楞日报》一篇名为《州长牵挂救人小英雄》的报道称：“早在祖盼盼勇救维吾尔族小女孩的事迹发生后，社会各界就给予了关注：库尔勒市建设街道办事处凌达社区组织辖区各单位积极为祖盼盼筹集善款10247元；作为倒塌大铁门的权属单位，库尔勒市东站市场物业公司也支付了2.8万余元治疗费用。”

　　在盼盼家，祖德才拿出一摞报纸复印件让记者看：“这都是关于盼盼救人的报道。”他们搜集的报纸显示，至少有5家新疆纸媒对盼盼救人进行了报道。

　　而在库尔勒市盼盼家附近的商户中，提及祖盼盼，也是尽人皆知。“这个河南小姑娘，真是个小英雄。”在东站菜市场附近，一名商户得知记者来采访时说：“希望这个好孩子早日康复。”

　　C 救人一年后，

　　腰仍直不起来

　　尽管被铁门砸到的一瞬间，盼盼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虽然在医院的手术治疗，也让盼盼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伤口疼痛，但这个乐观的姑娘从未因此悲观。只要有人去医院探望她，盼盼总是满脸微笑地和他们说话。

　　即便在治疗半个月出院时，面对诊断书上“腰5椎体压缩性骨折”、“左膝部软组织挫伤”、“腰4、5椎体棘突骨折”和医生“院外继续对症治疗，卧床休息两个月”的叮嘱，盼盼依然没因此有太多的思想负担。

　　救人之后的几个月内，盼盼的天地只剩下一张宽约1米的床。尽管她只能趴着吃饭、写字、看书，但她还盼望着两个月后骑自行车上学，和小邻居们一起飞跑。

　　可病情却未能像希望中的那样好起来。

　　从去年6月底开始，盼盼发现自己“憋不住尿了”，她去年在接受新疆《都市消费晨报》记者采访时说：“睡着睡着，身子下面就湿了。我就躺着不动，想把湿的地方暖干。”

　　少女的羞涩，让她难以启齿，当无法动弹的她给“妈妈”说要洗衣服时，“妈妈”最终发现了孩子的秘密，“她说是出汗，可出汗哪有出这么多的”。

　　被砸伤至今已经一年多了，盼盼的尿失禁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虽然盼盼现在能下床走路了，但她依然无法像以前那样挺直腰杆走路。

　　她只能弯腰坐在椅子上和记者说话，她的腰能勉强抬至120多度，像一个严重弓背的老人。“不敢再向上抬了。”盼盼站起来，双手叉腰，面向记者，“我现在只能这样走路。”即使是弯着腰走路，也不能走太远，“走一会儿就得歇歇，否则就疼得难受”。

　　至今未能痊愈的女儿，让祖德才有些焦躁不安。“说不定，孩子这一生就给废了，万一将来残疾了，你说我该咋办啊？”

　　被救的李慧琳坐在盼盼身边，笑着和盼盼说话。盼盼除了偶尔抿嘴一笑外，大都一脸凝重地低着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

　　D“女儿救人”后全家陷入困境

　　此前的媒体报道中，多次提及“妈妈”照顾病床上的盼盼。

　　可实际上，盼盼的妈妈在她两岁时，就因病去世，盼盼对亲妈没任何印象。

　　而这个在盼盼看来，“比亲妈还亲”的女人，并不是盼盼的妈妈，甚至连严格意义上的“后妈”也不是。

　　而现在，这个“比亲妈还亲”的女人，也在今年4月离开了祖德才父女。

　　一个新组建的，只有四五年的“幸福一家人”，在盼盼救人之后，被迫离散。

　　说起往事，46岁的祖德才连说自己“只要日子好一点就会出事，倒霉得很”。

　　祖德才是河南上蔡县十里铺乡的一名农民，1992年，他和同乡到新疆打工，只会开车的他成了一名司机，“那些年还可以，也赚了一些钱，在库尔勒买了房，也算是一个小老板了。我是在新疆结的婚，妻子是新疆户口。”祖德才说，可在盼盼两岁那年，妻子患尿毒症去世，“为给妻子治病，车和房子都卖了。”

　　一个人实在无力抚养女儿，祖德才只好将盼盼送回老家。

　　直到四五年前，一名四川女人走进了祖德才的生活，“感觉她人不错，我们就生活在了一起，到现在也没领结婚证”。祖德才说，家里有了女人照应，他才把在老家上小学四年级的盼盼转到库尔勒上学。

　　可随着盼盼被砸伤，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乱。“盼盼住院后，她虽然也能照顾盼盼，可她身材矮小，根本弄不动盼盼，我只好辞掉工作去照顾女儿。虽然东站市场物业公司给了我们2万多元钱，可这钱根本不够用，治疗了十几天，钱就花完了。而我这些年一点积蓄都没有，四处借钱给盼盼治病，也没借住啥钱。人一穷，就没人敢借给你钱，也怪我混得不好。我只好让盼盼出院回家治疗。”祖德才说，“人家腿部骨折还在医院住一个月呢，我闺女腰椎多处骨折，住十几天就出来了，说起这事我就掉泪，闺女受大罪了。医生说盼盼尿失禁，是因为腰椎骨折时压迫住了神经，要想治好还得花钱做手术，我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就这样直不起腰。”

　　等盼盼伤势好转，能下床活动后，祖德才在附近煤矿找了份司机的工作，“活不多，一个月也就能挣3000元，全靠这点钱生活，给盼盼买药”。

　　沉重的生活压力，使“妈妈”在今年4月选择了离开。“我不埋怨她，其实她在盼盼出事后，对盼盼还是不错的，整天照顾盼盼，擦屎端尿的，盼盼说她‘比亲妈还亲’。人家跟着咱是过幸福日子的，现在出了这事，弄得人家还得天天伺候盼盼，跟着受罪。我们很和平地分手了，也没吵架，我对她说，你啥时候想回来还可以回来。我也不想拖累人家。”祖德才说。

　　家中少了一个人，父女俩的生活更加艰难。每天早上七点多，祖德才要出去干活，盼盼一个人在家弓着腰下点挂面吃。“孩子懂事啊，从来没因这事向我提过啥要求，我吃啥，她也吃啥，也没给她买过啥营养品。”祖德才说，“盼盼也想去上学，可她老尿裤子，也不好意思去。只能在家看看书，看看电视。”

　　担心盼盼一个人在家闷得慌，祖德才有一次出车时，特意叫上了女儿，想让她到外面散散心，可没想到车稍微一颠簸，女儿就疼得叫了起来，“她身体里的钢板还没取出来，但我没想到还会这么疼”。

　　困在家里的盼盼心事重重，祖德才多次劝说她出去转转，可盼盼说“弯着腰出去转，不好看”。

　　昨日下午，当记者给盼盼打电话时，盼盼说：“被砸住时，我上初中一年级，要不出这事，今年暑假开学，我就该上初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