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周报》记者 蒋格伟  文/图

　　农民工杨发(化名)至今没有缓过神来。

　　去年，他在工地辛苦几个月，不但没有拿到工资回家过年，反而因讨要工资被抓。近日，杨发还接到法院通知，得知自己被开发商告上了法院，理由是讨薪行为对开发商名誉造成损失，同时讨薪过程中损坏了开发商财产。

　　杨发是郴州市龙凤嘉园楼盘工地上的农民工，被法院告知成为被告后，杨发惊慌失措，到外地躲了起来。他害怕自己再次被关，“大不了不要那些工资了。”“事实上，农民工讨薪难问题是一个伪命题。”致公党湖南省委法律工作委员会秘书长，湘潭大学法学院兼职教授、湖南金州律师事务所律师陈平凡表示，按照国家相关部委和湖南省住建厅和劳动保障部门相关规定，开发商需缴纳工程量一定比率的农民工工资保障金，方能办理施工许可证，“从这个意义上说，只要职能部门严格按照相关法规办事，一旦出现工资拖欠，可以由劳动部门启动保障金，发放农民工工资。也就不存在讨薪难的问题。”

　　而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由于少数部门的不作为，农民工工资保障金制度落实并不到位。

　　郴州市雨湖区政法委相关负责人称，不仅是龙凤嘉园楼盘没有缴纳农民工工资保障金，大部分郴州在建的重点招商项目，政府相关职能部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个别领导打招呼，而使得保障金体系搁置。

　　6人讨薪未成  反被起诉

　　与杨发一起被抓的还有李某、陈某等五位工地工作人员。

　　杨发回忆，自己已经在龙凤嘉园工地打工一年多时间，按照劳动量计算，应该拿到4万余元工资。时近年关，杨发等近300名农民工工资迟迟得不到落实，几次与包工头协商也未果。杨发等农民工获悉，自己的工资之所以被拖欠，是开发商拖欠了包工头的费用而导致的连锁反应，于是杨发等农民工转而向开发商讨要工资，“我们只认在哪个工地做了事，就找工地的老板要钱，没有钱就过不了年。”

　　2012年1月11日上午，杨发等80多名龙凤嘉园工地上的农民工(其中包括几名小包工头)，向开发商讨要工资。据杨发介绍，当时开发商雇请了30多名不明身份的社会青年坐在售楼部阻挡讨薪，并扬言谁敢进来讨薪就打谁，“有几个走在前面的工友刚踏进售楼部大门就被打了出来。”

　　在售楼部讨薪受阻的80余名农民工代表全部被阻挡在龙凤嘉园门口，一时造成了郴州青年大道的拥堵。郴州郴江派出所干警以扰乱社会治安之名，带走了包括杨发在内的6名讨薪代表(其中包括两名小包工头)，并对这些人进行了治安拘留。

　　2012年4月初，6名讨薪被拘的农民工代表，分别接到郴州市北湖区法院的通知，称其被龙凤嘉园开发商起诉，理由是讨薪行为对开发商名誉造成损失，同时讨薪过程中损坏了开发商财产。

　　“当时我的心都在打颤！工资至今没有拿到，反倒又成为被告。”曾一同被拘的李某向记者埋怨，“年关讨要工资不成反被拘的冤屈还没有从心头抹去，现在又莫名其妙成为了被告。”“我们安分守己打工养家，讨薪一时激动堵了青年大道，被关了几天不说，还成了被告。”

　　农民工成市场博弈的受害者

　　事后，郴州市北湖区政法委邱姓副书记接受《法制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确实有6名农民工因为讨薪过程中，扰乱社会秩序，被行政拘留。邱表示，当地警方对这些人的处理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疑义。同时，邱还认为，实际上此次农民工讨薪的背后，是开发商和包工头两股力量的博弈，农民工是被“绑架”其间的受害者。

　　诚如邱所言，本报记者调查发现，这批农民工讨薪问题确实是因龙凤嘉园开发商与包工头之间，因结算标准不统一而产生数百万元无法达成一致，双方僵持各不相让所致。

　　其实，只要劳动部门和建设部门严格按照国家住建部和劳动保障部门下发的通知执行，不会存在农民工讨薪难的问题。

　　但对此，邱副书记表示，“当前郴州一个现实问题是，房地产大多是本地重点招商引资项目，时常会出现领导批条子、打招呼的现象。而在这个过程中，收到指令的劳动、建设职能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邱副书记坦言，据其所知，目前郴州存在的地产项目大部分是没有缴纳农民工工资保障金的。

　　“龙凤嘉园项目是市建设部门直接绕开了劳动部门，给其办理了施工许可证。”郴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劳动监察支队负责人杨斌坦言，尽管劳动部门知道龙凤嘉园没有缴纳保障金，但作为劳动部门想要对其处罚，无法可依。对于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更多的是爱莫能助。

　　律师：职能部门也难辞其咎

　　“农民工讨薪难这一局面的产生的直接原因是开发商拖欠农民工工资，但是追根溯源，政府相关职能部门的不作为以及对开发商的偏袒更加加剧了这一结果的发生，换句话说，目前的僵局本来是可以避免的。”陈平凡指出。

　　据悉，2004年，为了进一步规范建筑行业农民工工资保障金制度，加强农民工工资支付管理，我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国家发改委、监察部、财政部、住房城乡建设部等五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加强建设工程项目管理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的通知》。

　　紧接着，湖南省多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建立建筑行业农民工工资支付保障金制度的通知》进一步细化农民工工资保障问题。

　　早在2005年，郴州市政府就开始建立建筑行业农民工工资保障金制度。2011年11月10日，郴州市政府又下发了郴政办发【2011】58号《郴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进一步加强规范建筑行业农民工工资保障金制度和农民工工资支付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进一步规范农民工工资保障金问题。

　　“本案中农民工拿不到工资，不仅要追究开发商的责任，政府相关职能部门未能按照以上规定切实实行保障金制度，造成今天的后果更加难辞其咎。”陈平凡认为，本案中的开发商龙凤嘉园在没有缴纳任何农民工工资保障金的前题下，是如何取得施工许可证的，这一点值得相关部门深思、深究。

　　陈平凡律师指出，为了平息事端将闹事民工拘留的行为，不仅无益于事情的顺利解决，而且从道德上讲，不利于社会强者和弱者的利益均衡。“法律不仅在乎法理，更关乎情理，希望此事能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希望今后农民工保障金制度能真正起到保障农民工权益的作用。”陈平凡说。